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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71鞭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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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71鞭笞

眾目睽睽之下,簡睿揚被剝去外裳,只著雪白的長中衣被吊上了刑架。

行刑的侍衛走到簡睿揚面前,微一施禮:“六王爺,屬下得罪了。”

說罷,侍衛手中皮鞭破空揚起,卷起一陣腥風,狠狠落在簡睿揚胸口,那件雪白的中衣立時被撕開一道口子,鮮血隨即滲透,凝聚,而後滴落於地。

簡睿揚吭都沒吭一聲,臉上扭曲出一抹微弱的嘲笑,再轉向易輕寒時,蓼蕭美眸中頓時現出溫柔的暖意……

易輕寒迎上那片溫柔,眼前卻只有一片淒烈的血色,透過那片濃重的色彩,易輕寒再次看到了那個小小的簡睿揚,落寞無助的等在開滿野玫瑰的山崗上,直到她姍姍而來,那張小臉上的落寞才化作燦爛的笑容……

那個笑容,仿佛收集了全世界最燦爛美好的陽光……

真的好溫暖……

他本該一直擁有這樣溫暖的笑容的……

如果她沒有被綁架,如果她的記憶沒有被改變,那麽,她的小睿揚應該會一直和她在一起,即使沒有產生男女之情,也不會因為她的失蹤就變成了一個殘酷狠毒的偏執狂。

可是……

冥冥之中,命運之手翻雲覆雨。

她離開了,他的守候再沒有了結果,這樣溫暖的笑容,從他的生命中湮滅……

不能,不能讓他再失去這樣溫暖的笑容,不能讓他再受到傷害。

那是她的小睿揚,她的。

上一輩子的事,無論對錯,都已經過去,這一輩子,已經重新開始。

此刻,她只知道,不能看他受傷害。

那揮動的皮鞭,抽打的似乎不止是簡睿揚的身軀,還有她自己備受煎熬的靈魂……

簡睿揚,我該如何救你?

易輕寒心如刀絞。

她束手無措時,卻見身旁的太子眼中滿是擔憂與痛楚,易輕寒心中一動,她想起與太子初見時,簡睿揚為她伸手握住太子的利劍,鮮血淋漓,那時,太子的心疼可不是假裝的……

易輕寒的心,終於安寧了幾分。

此時,殿外傳來突然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:“國師駕到~~~!!!”

國師?

那個叫泣夜的國師?

不知為何,易輕寒的心,猛地抽痛了一下。

好像埋在骨子裏的一根鋼釘被生生拔了出來,連皮帶肉血淋淋的,從骨髓裏迸發出的劇痛。

易輕寒有些惶惑,卻強忍著依舊不動聲色。

空氣中突然有了淡淡的清香,若有若無,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平和,連帶的易輕寒也覺得那份痛楚似乎減輕了不少。

隨著清香而入的,還有一個戴了銀色面具,身著黑袍的男子。

他的身形看上去如此挺拔,那一頭長可及地的烏發,居然張揚著一種年輕男孩才有的活力,面具下的那雙眼睛,凈若水晶,澄澈而優雅。

他從易輕寒身邊緩緩走過,來到簡行健面前。

“陛下。”他低頭,手撫胸前微微施禮,他的聲音因為面具的遮掩顯得十分沈悶,甚至聽不出他本來的音色,卻自有一種凜然的威嚴,“芳華宴是大喜之日,何必如此大動幹戈?”

簡行健的面色,早在泣夜到來之時,已經變得舒緩,“國師來的正好,這個逆子,你看如何處置妥當?”

“陛下,今日見血不祥,請陛下停止鞭笞之刑,以防皇家沾染血光之災。”

“血光之災?”簡行健的臉上掛了一抹嘲諷的輕笑,“如今已經是血染大地,還要防什麽呢?”

“血光之災,有禍及滿門,有禍及江山,兩弊相衡取其輕。”泣夜直視簡行健,懇切道:“陛下,江山為重!”

簡行健漸漸斂去了笑容。

心念幾轉後,簡行健終於開口:“以國師之見,如何化解?”

泣夜看了看亭亭玉立的易輕寒,意味深長道:“解鈴還須系鈴人。陛下,帝釋雲天塔中那本先皇後未曾抄完的大悲如來咒,現在可以續寫下去了。”

簡行健沈吟片刻,終於開口:“將六王放下來!”

隨著簡睿揚雙腳落地,易輕寒的心終於也安定了。

但,簡睿揚那一身淋漓的鮮血,卻刺的她雙目生疼。

她閉了一下眼睛,想緩解那種刺痛,太子卻從旁邊握住了她的手,握的很緊很緊,好像他握的松一點,易輕寒就會立刻消失。

易輕寒有些不解的偷看他一眼,卻見他臉上依舊沈靜如水。

此時,簡行健威嚴陰鷙的聲音緩緩傳來:“太子妃易輕寒端靜高華,純孝安和,秉性柔嘉,深得朕心,即日入帝釋雲天塔,手錄先皇後所遺大悲如來咒,為天下萬民,江山社稷祈福祝禱,欽此!”

帝釋雲天塔,皇家禁地,供奉千萬仙佛,唯帝後國師可入其內,帝後國師之下,擅入者死。

太子妃奉天子詔入內謄錄先皇後經文,是無上殊榮,卻也將她與世隔絕。

於是,易輕寒終於明白太子為什麽突然那麽緊的握住了她的手。

沒有人比太子更了解自己的父親,當泣夜說出解鈴還須系鈴人時,太子就知道,他和易輕寒將要分開了。

可他的臉上沒有一點不滿,連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沒有,只是肅然而恭謹的站在那裏,一臉虔誠,一臉崇拜的看著他的父皇,仿佛他的女人真的是“深得朕心”,仿佛他的女人去帝釋雲天塔,真是只是為了手錄母親留下的佛經,真的只是為萬民,為江山祝禱祈福。

只有易輕寒知道,他的不舍,他的擔憂。

他們玩慣了袖裏乾坤的游戲,易輕寒清楚的感覺到,太子在她手心裏寫下了四個字:“有我,別怕。”

有我在。

別害怕。

易輕寒的心微微一暖,卻在瞬間又變涼。

她不相信太子,不相信任何人,在這個世界,她只能靠自己。

皇帝擺明了是要整他們,那就讓他整個夠吧,反正,她還有什麽樣的苦沒有吃過呢?

於是,她輕輕掙脫了太子的手。

她沒有去管太子此時的臉色,也沒有去看此刻的簡睿揚,她的臉上漸漸綻放出彩虹般絢爛的微笑,那樣斑斕美妙的冶艷,惑人心神,炫麗如謎。

眾人看的如癡如醉時,易輕寒款款上前,在簡行健面前俯身跪倒,聲音清晰,柔和,卻堅決的近乎決絕:“兒臣領旨謝恩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

簡行健註視著她,眼裏是深深的探究。

在糖諾齋,他第一眼看到她時,便驚為天人,他想要她,想得到她。

可他翻遍了整個飛雲度,也沒有找到一個叫晏流沙的女子,他也想過,這個女子氣度高華,雍容韶雅,當是出身世家,但,這些王公大臣的家底他是清楚的,沒有這個人。

他幾乎想放棄了。

可她又像個精靈似的,出現在他面前,卻是一身命婦裝扮,原來她已為人 妻。

他更沒有想到,她居然是自己的兒媳,那個瘋瘋傻傻的太子妃。

管他呢。

只要找到她就好。

還是沒忍住擁她入懷的沖動,卻已經嚇到了她。

那種小兔子般楚楚可憐的神情,讓他的心變得軟軟的,他忍不住想疼愛她,憐惜她,只是,那一瞬間,他居然看到了她眼中極力掩飾的殺氣,原來,她是如此厭恨他……

為著老六嗎?

也許吧。

那又如何?

得輕寒者得天下,老六能得到你,朕不能嗎?

既是君臨天下,那便是萬物役於我,愛之棄之毀之皆由我,老六,又算什麽?

更何況,進了帝釋雲天塔,她便是他的囊中物……

心中百轉千回,面上卻還是那般不怒自威:“國師,請另擇良辰吉日,再辦芳華宴。”

泣夜肅然:“是,陛下。”

簡行健又看向太子,和藹的笑道:“穹兒,將你六弟帶回去好生調養,待輕寒將你母後留下的大悲如來咒謄錄完畢,朕準你入帝釋雲天塔將她迎回,一同在帝釋雲天塔前代朕祭天!”

代君祭天,是莫大的榮寵,無論是對太子還是太子妃。

太子口中謝恩,一副誠惶誠恐,心裏卻對得輕寒者得天下這句話更加篤信。

他很清楚,盡管父皇對他比對老六多了幾分寵愛,但平日殺孽太重已經使皇帝老子不滿,為了攔下遠山王進貢的雪豹一事,皇帝更是震怒,眼看太子大位搖搖欲墜,可皇帝自曦夢澤回來後,看到那份關於雪災的奏折,頓時對他改觀,如今又命他代君祭天,分明是在昭告天下,他還是幻蒼皇朝唯一的繼承人,不可改變。

雖然,他心裏明白,皇帝只怕對易輕寒也動了心思。

可是,有什麽關系呢?

只要他是太子。

皇帝終究會死去,他終究有登上帝位的那一天,易輕寒,仍舊是他的太子妃,他的皇後。

忍一時之辱,得一世之安。

可是,不能讓皇帝老子得了便宜去,傷了這個他想護在心尖上的女人。

好在,宮內暗樁重重,他也並非任人宰割的砧上魚肉!

再不濟,也只好同老六攜手,拼個魚死網破,逼皇帝老子退位,勝者為王,那時,再與輕寒長相廝守,豈不美哉……

而此時的簡睿揚,心頭怨念翻滾,瘋狂的恨意撕咬著他的每一根神經,他對易輕寒愛到了極致,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帝用種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給她罪受,如今這遍體鱗傷,卻不及心中疼痛的萬一,他忍了又忍,終究還是難咽這口惡氣,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,一腔熱血噴薄而出,染紅了流水聽音閣的金色地毯……

易輕寒聽到鮮血噴出的聲音,駭然轉身,映入眼簾的,卻只有那片殷紅的血,那個奄奄一息的人,那個愛她愛到不顧一切的小睿揚……

小睿揚……

難道是我錯了嗎?

難道我不該救你,難道我該勸你接受那個荒謬的指婚嗎?

不,我沒錯,你也沒錯,我們都是不願聽從命運擺布的人,你不肯委屈自己,娶一個不愛的女人,我也不肯委屈自己,我要自由,要尊嚴,我們都沒錯啊……

可是,為什麽?

為什麽命運要這樣擺布我們?

我不甘心,我知道,你也不甘心,今日,你寧可受盡折磨,也不違背自己的心,我感同身受,所以,我也不會屈服……

無論受什麽苦,我不會離開你,我會和你在一起,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……

知你如我,知我如你,請和我一起,撕碎命運之網,打破囚籠桎梏,哪怕最後粉身碎骨,亦是英雄笑傲,自在流年,無愧無悔。

惜世世之緣,並刀剪水,飲馬射雕,贈君一世逍遙,許多坎坷,一笑傾談!

易輕寒臉上終於有了笑容,那樣溫暖,那樣美麗,似五月流泉,緩緩撫過簡睿揚瘡痍遍布的心,奇跡般的撫去了他一身的傷痛,他回她一個微笑,即使臉上血汙斑斑,卻依舊光華滿布……

他是懂她的。

他們的心,比從前貼的更緊,更近。

一直沈默不語的泣夜,看著二人臉上會心的笑容,水晶般澄澈的眸,漸漸變得幽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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